梁軍和以她的形象設計的1962年人民幣一元券合影


梁軍在拖拉機上（資料圖片）　　 

　　“第三套人民幣上的女拖拉機手，是你嗎？”
 

　　梁軍，新中國第一位女拖拉機手、“北大荒”第一批拓荒人、新中國第一批勞模、新中國女性解放的標志性人物，見證了“北大荒”變“北大倉”的60載春秋。

　　這場“國家糧食安全的保衛戰”，是百萬墾荒者的人生接力。八旬梁軍無悔的是，在這片黑土地上最早滴落的汗水中，有自己的一滴。

　　1945年，黑龍江省，在全國最早解放。

　　次年秋，時任該省干部學校教育長的高衡，到德都縣（今五大連池市）參加土地改革，發現許多農家子弟無學可上。德都當時的縣委書記吳飄萍，與高衡同“從延安來”。兩人調查發現，農村教育落后，除了缺錢，還缺師資。

　　幾間草房，幾位鄉野的熱心人，圓了二人“培養農村師資”的夢想。1947年3月，萌芽鄉村師范學校開始招生；5月開學，學員50多人。

　　17歲的寒門子弟梁軍，便是學員之一。“當時只是想著，長點知識將來好掙飯吃，省得圍著鍋臺轉一輩子。”

　　就是在這里，梁軍知道了“巾幗英雄”這個詞——一部蘇聯電影的片名。女主人公是位拖拉機手，戰時一邊帶領全村男女與法西斯打游擊，一邊開“火犁”。女拖拉機手的颯爽英姿，就此在她心里烙了印子。

　　“女英雄巴莎，她以自己最大精力為祖國而戰斗，她的勇敢使我激動得流淚了。”這是少女梁軍當年的日記。

　　■對著鏡子把長發一剪，就在拖拉機班男宿舍住下

　　1948年3月，中共黑龍江省委在北安舉辦拖拉機訓練班，給了有意擴建農場的萌芽鄉師三個名額。

　　梁軍第一個報了名。校長高衡十分為難：“人家不收女的啊。”

　　“為什么蘇聯的巴莎可以，我就不可以？”梁軍把校長問住了。

　　后來，她與另兩位男同學一起，去了北安。

　　拖拉機訓練班70多人，她是唯一的女孩。沒有單獨的女宿舍，進了大通炕的宿舍，梁軍對著鏡子把長發一剪，就在男宿舍的旮旯住下了。

　　技師問她：“你是來干啥的？”“來開拖拉機的。”“你不能學這個，太埋汰、太累，女的干不了，還是學開汽車去吧。”

　　她想，得學出個樣兒，為女的爭口氣。

　　白天，摸爬滾打在拖拉機上；夜晚，點著小油燈整理筆記、模擬操作、鞏固理論；遇到學習上的“攔路虎”，一定不依不饒，拿下方休。

　　兩個多月后，結業考試，梁軍全部通過。此外，“還掌握了一般性故障檢查和維修”。

　　培訓時，開的是德國產的輪式拖拉機，多用于運輸；動真格了，握在手里的方向盤，是蘇聯產的鏈軌式拖拉機，多用于開荒。

　　——梁軍和男同學開回母校萌芽鄉師的，是蘇式“納齊”拖拉機。

　　待歡迎的人群看到了中國版“巴莎”，女同學們把她抬起來了。“心里激動啊。我也能像蘇聯女英雄一樣，為祖國做貢獻了！”

　　1948年，在大多數中國人還未見過拖拉機時，這位18歲的中國貧家女子，成為了拖拉機手。

　　沿路百姓說：這個姑娘本事真大，像男人一樣能開“火犁”。

　　■一想到國家需要糧食，全身就像被注入了使不完的勁

　　新中國第一位女拖拉機手梁軍，就此加盟“北大荒”拓荒“第一批”。

　　“北大荒”俗指“黑龍江墾區”，總面積5萬多平方公里，包括三江平原、松嫩平原、完達山兩麓和小興安嶺南北的大片荒原，被稱為世界“三大黑土地帶”之一，土質肥沃，“抓把黑土冒油花，插上筷子也發芽”。早在1947年春，出于糧食戰略考慮，中共中央東北局開始著手開發“北大荒”。今年86歲高齡、曾任我國農林部部長的何康告訴記者，新中國成立之初，百廢待興，首先面對的是糧食、副食品短缺，要解決“以全世界不到10%的耕地養活全世界20%左右的人口”的問題。

　　1947年至1949年，第一批國有農場在“北大荒”建立。1949年春天，梁軍所在的萌芽學校的農場第一次進行了播種。秋天的時候，伴隨著新中國的成立，他們迎來了第一個豐收年，有了自己生產的糧食，有了自己養的豬。

　　與收獲同時，寒冷、荒蠻，是昔日“北大荒”的代名詞：“呼氣為霜，滴水成冰，赤手則指僵，裸頭則耳斷。”如今回憶，梁軍慨嘆：“住的是臨時搭的窩棚，冷起來室內溫度-5℃至-10℃；吃的是玉米面粥和野菜；喝的是水溝里的水；蚊蟲叮咬，滿身是包，還有野狼出沒；加班加點，家常便飯。但一想到國家需要糧食，好像全身被注入了使不完的干勁。”

　　1950年6月3日，在梁軍的倡議下，中國第一個女子拖拉機隊宣告成立，11名隊員，5名是駕駛員，5名是助手，管理三部機器。次日，“梁軍女子拖拉機隊”就突進了荒山野嶺，伴著歌聲：“哦，火犁，你是鋼鐵的戰馬/火犁，你是我們親愛的戰友/你發出愉快的聲音/我們已到開耙的時候/駕著戰馬走遍田野……”

　　據統計，頭一年，“梁軍女子拖拉機隊”開新荒3400畝，播種1950畝小麥，收獲15000多公斤糧食。

　　■她的英姿出現在1962年發行的人民幣一元券上

　　梁軍說，自己一生“開了三次荒”。第一次以1948年在萌芽農場始，1952年2月，梁軍女子拖拉機隊結束萌芽任務終。此后，女子拖拉機隊被省委分配到查哈陽農場，這時女隊隊員已達到24名——新中國誕生前，中共中央東北局先后在“北大荒”建起通北、查哈陽、鶴立等農場，播下第一批農墾的種子。

　　“第二次開荒是1957年”。中國人民解放軍鐵道兵司令員王震1954年6月和9月兩度考察密山和虎林地區；1955年，第一個軍墾農場在虎林西崗成立，梁軍曾任該農場開荒隊長；后來，王震將軍率大批鐵道兵復員轉業開荒建場，“寓兵于農，屯墾戍邊”——這便是傳說中的“十萬大軍挺進北大荒”，“號稱10萬人，實際有7.2萬人。”當年的復員兵伍順光說，“這是‘北大荒’開發史上最為壯麗的一頁。”

　　梁軍的個人史，與“這一頁”產生了交集：“早在1951年10月，組織上為了更好地培養我，把我送到農業部主辦的北京農業機械專科學校學習，1952年成為北京農業機械化學院（中國農業大學工學院前身）的第一批學生。這批五七屆的全體畢業生，還沒來得及畢業，就被指派隨王震將軍來到密山擔任開荒技術指導，開了2000多坰地。”

　　不久后的1960年，梁軍赴哈爾濱香坊農場第三度開荒，“這也是我最后一次開荒了”。“開荒是技術活，培訓班只講了駕駛技術而沒講開荒技術，我們就得自己琢磨。另外，機械常出故障，出了故障就得馬上修理。沒有機械師，我們也得自己摸索。為了提高效率，不走空車，我還琢磨出了內翻法、外翻法和套翻法。”